文娱部的张侠走进我的办公室，给我递来一个桃子，我扔给阿莱，阿莱大喊一声：甚合孤意。

我笑着对张侠说：看见没？一会儿功夫我就成了曾国藩，阿莱成了慈禧。

当初慈禧要逃走的时候，曾国藩就干了这么一档子事，把一盘鲜桃呈了上去，这个举动非常符合慈禧的心意，所以我一直崇拜曾国藩，我觉得这是个会猜别人心思的强人。这个本事得一点点学，不然自己会背很多黑锅，说都说不清楚。

张侠这个女孩子前年跟着央视走了一年的长征路。我以为这次她会跟着央视一起进入汶川，她摇了摇头说：本来想去的，但会给别人增加负担，抢吃抢喝，还得需要别人照顾。

而汶川这个地方，我和她都有不浅的记忆。

走长征路的时候，她是在汶川病倒的，队伍继续前行，她留了下来。如果高烧不能退，她无法跟上去，马上就要过雪山，她的体力支撑不住。在她烧得厉害的时候，是汶川的一位大嫂照顾她帮她物理降温。晚上大嫂给她煮了一碗粥，张侠迷迷糊糊地说她不喝粥，她要喝面汤。大嫂特别为难，她说家里没面。所以张侠特别能理解，在电视里看到一个孩子被救出来后说了一句“叔叔，我要喝可乐”，她说这不是挑剔，而是一种本能。

好在，转天，张侠的烧退了，她雇了一辆车去追队伍。离开汶川的时候，她跟大嫂说：以后我会来看你。这次地震发生后，她天天盯着电视看，看能不能捕捉到这个熟悉的面孔，一直没见到，心也就一直悬着。

我也是前年路过汶川。

那次一个人从成都去新龙县布鲁曼措卡寺。先是提前预订了一辆布鲁曼的吉普车，藏族司机从布鲁曼到成都来接我。

汶川离成都只有70多公里，因为从成都出发得晚，到达汶川的时候已是傍晚。我住了下来。一个非常简陋的旅馆。在这个旅馆里，我碰上了一对自助游的年轻夫妻，他们要去甘南参加赛马会。这样，从汶川到马尔康，我们可以同行一段路，他们可以承担我的一部分费用。

汶川是个很干净的县城，本来想在这里呆一天去看米亚罗的红叶，因为时间问题，只在第二天早晨吃过早点就匆忙离开了。

汶川之后的路非常难行，一边深涧水流，一边陡峭山崖，尤其马尔康之后，路边经常能看到飘动的白幡祭奠亡者，大多是泥石流倾泻造成的事故。当时那个西藏司机就跟我说：如果这里发生灾祸，人们逃都逃不出来。

这话现在想起来，让我觉得浑身发冷。

返回成都的路上，再次路过汶川，是在深夜，我是睡过去的。车里只播放着锅庄舞曲。等我到成都后，司机才告诉我：经过汶川时，他快睡着了，车差点儿掉进了岷江。

汶川地震后，布鲁曼朋友电话过来，说措卡寺烧了个精光，原因不明，本来想要开发成“小九寨沟”的旅游项目，现在已经不可能了。而接待我的措卡寺上师患了肾衰竭。

不好的消息接连传来。心情的不爽可想而知。

前天女友丁电话给我，说消防局参谋长何勇要带队去汶川，本来约好一起吃饭，这件事儿只能暂缓。我说带个话吧，让他注意安全。

今天丁再次电话，何勇不去了，让政委带队去参战。这其实对他们来说也是个立功的机会，何勇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别人。不过吃饭的事儿大家都不提了，因为现在这种情况，再说吃饭的事儿觉得不地道。

昨天女友安安在给她儿子买宾果士蛋糕时就表现得犹豫不绝，她问我：这时候买蛋糕是不是太奢侈了？

部门连续10天循环播放地震的新闻。我们的眼睛除了盯着报纸的大样，就是盯着新闻。猴子这两天天天趴在网上，身边有一个电话，时不时拿起电话叽里咕噜说几句。他在联系助养孩子的事儿，他还自作主张要为我安排一个名额，这个我一点儿意见都没有。他从网上看到新闻说孤儿的名单出来了，第一时间打过去，但人家说现在还不到时候，因为不确定孩子的父母确实不在了。

他又开始四处张罗买奶粉、买饼干、买被褥，然后跟绵阳的红十字会联系邮寄，但人家不要，只要帐篷。

我觉得他最近处于特别焦虑的状态，眼睛是拧着的，脸色青黄，看到一点儿负面的消息就大怒。一般这种状况下我不敢惹他，只是偶尔拍拍他的肩说：尽力就好尽力就好。但他从未有过的对我不理不睬。

默哀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