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表现”

作者：田申

父亲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因参加大三线建设离开天津的，退休后便留在了当地。他的身体一向很好，虽然退休了，但在我的印象里，他仍然还是那么威严、高大，从没想过他已是六十八岁的人了，更没想到他会患上癌症。

算起来，我已有八年没有回家了，一直在外面打拼，只是隔一段时间打个电话回去问候一下，而每次父亲都说家里很好，叫我安心工作，不要分神惦记云云。猛然间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叫我怎能不震惊呢？

弟弟告诉我说，父亲不知道实情，最好我们春节时再回去，以免父亲起疑。终于盼到了春节，那天，当进门看到父亲第一眼时，我的眼圈就红了，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父亲明显地老了，他面容憔悴，一脸倦色，腰背佝偻着，人竟瘦了一圈，与八年前我见到他时判若两人。看到我们一家，父亲笑了，显得很欣慰，可我却明显看到了他那笑容后面强忍着的疼痛。

那时，父亲的病已经转移，疼痛难忍，十分痛苦，有时甚至需要服用麻醉药来缓解病痛。在我们回去后的十多天里，为了不让我们担心，父亲竟一直强忍着不哼一声。看到他那紧咬的牙关和紧皱的眉头，我心里十分难受，有几次眼泪都忍不住快要流出来了。没想到，临到我们要动身返程时，一向坚强的父亲竟流泪了，显得十分不舍。我见状故意用话将他说：您一向坚强，如今怎么反倒儿女情长起来了。父亲苦笑了一下却并未说话。其实我心里明白，虽然我们没有告诉他实际病情，但以父亲的阅历，他必定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都替对方考虑，没有说破而已。

父亲临终时，我赶回去见他最后一面，那时他已处于昏迷状态，可当我来到他身边时，父亲竟然很快清醒过来，并笑了一下说：我这次表现还行吧？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如今，父亲已经离开我们十一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他在与疾病顽强抗争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坚强与乐观却已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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