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迟(1920——1991),满族,原名赫裕昆,字柏岗,1935年参加“一.二九”运动,1938年进入抗日军政大学,1940年被分配到华北联大文工团,1943年并入“晋察冀边区抗敌剧社”。1945年,张家口解放,他领导了当地的戏曲、曲艺改革工作。1949年1月,天津解放后,曾担任军管会第三宣传队副队长、文艺处旧剧科科长、人民艺术剧院副院长、天津曲艺工作者协会副主席、天津市戏曲学校校长、天津市文化局党组成员、天津市文联秘书长、党组成员等职。
何迟是一位“老革命”,同时也是一位著名的剧作家、曲艺作家。不要以为他只能创作,他还会表演。抗日战争时期,在晋察冀边区有一个“西北战地服务团”,在这个团里,有一个名叫苏醒的同志,曾创作一段相声,就是何迟“逗哏”,苏醒给他“捧哏”。这是一个带有“柳儿”的段子,他便唱了一段太平歌词:
一字写出一根枪,
拿起枪杆打东洋;
二字写出来上横长下横短,
长长短短要抵抗;
三字横看像个“川”字,
川流不息开到前方;
四字四角方方像钱柜,
拿出钱来去救亡;
五字写出来“互”字模样,
军民互助打胜仗;
……
传统的太平歌词《拆十字》,在这里变成了宣传抗日工作的有力武器。
在“抗敌剧社”期间,他和王尊三同住一间屋,同睡一个炕。王尊三是演唱西河大鼓的专业艺人,曾编演过许多革命的、宣传抗日的鼓词。《保卫大武汉》是个非常优秀的作品,受到了抗日军民的热烈欢迎,他也因此得了个“大武汉”的外号。何迟在和王尊三一起工作时,还向他学习西河大鼓的演唱,然后就编演西河大鼓。他还会唱单弦牌子曲,一次在“晋察冀边区工业群英会”上,他演唱了自己编写的一段单弦,其目的是为工业劳动模范王水山竞选。这段单弦用的曲牌是【太平年】,他把“太平年”唱成“王水山”三个字,很受边区军民的欢迎。
但何迟演出最多的还是相声,和他搭档的是张惶。当时他和张惶都是二十几岁,张惶原是上海一家大医院里的药剂师,与他在“抗日军政大学工人大队”相识。通过聊天儿,原来张惶也喜欢相声,并且会说相声,弹弦子。于是二人结成了搭档,合说了多段相声。他们说的段子有《八大改行》、《对对子》、《八扇屏》、《拉洋片》……等,大约有30几段。然而,他们却不是按照老本子原封不动地说,而是用了传统相声的演出形式,采取了“旧瓶装新酒”的方法,针对当时的抗日形势,临时改编所说的内容。比如说《八扇屏》、《拉洋片》这样的段子,就是根据当时涌现出来的战斗英雄李殿冰、李勇等人的事迹,编成了“贯口”或是唱段进行表演。因为英雄不断出现,所以,他们就不断更新内容,尽管是“旧瓶装新酒”,但,新酒也有很醇厚的味道,紧密地配合了当时的政治任务,迅速又及时地搞好了宣传工作。军区首长聂荣臻、程子华就听过他们表演的相声,并给予了高度的赞扬。
其间,他创作了一些相声作品,有《共产主义的工人学校》。内容是畅想到了共产主义后,工人学校将是什么样子的。意在说明,要想达到共产主义,必须要先建设社会主义;要想建设好社会主义,必须先完成资产阶级性质的民族民主革命;因此,必须先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必须先巩固抗日根据地,必须先发展生产,保证军需民用。而最实际的则是第二天的早晨,必须要上山开荒。还创作了《纪念周》,这个作品通过写国民党县党部与县政府的摩擦倾轧,从侧面揭示统治集团内部派系林立,勾心斗角的丑态。《买毛驴》,主要说国民党军队骚扰老百姓,抢走老百姓的毛驴,同时由于国统区通货膨胀,物价飞涨,三条毛驴驮的中央币还买不了一头毛驴,以此来揭露当时国统区民不聊生的现实等。何迟在晋察冀边区还创作了一个“相声剧”《喜信》。这个“相声剧”很像是“化妆相声”,也是他和张惶二人合作演出,运用的是相声的语言,却有戏剧的结构。其内容讲述的是两个佃农去镇上,找一个地主的儿子卖羊皮。地主已经投靠日本人,成了汉奸。佃农便把此事告诉给地主的儿子,让他与汉奸父亲断绝关系。他还配合1942年的“整三风”运动(整顿学风,反对主观主义;整顿党风,反对宗派主义;整顿文风,反对党八股),写了一个“相声剧”,讽刺了小资产阶级夸夸其谈,不务实际,思想方法上的主观主义,语言无味,就像是个“憋三”。
一次,他和张惶追赶已经先行的部队,由于走得匆忙,他二人没带粮票菜金,甚至连干粮袋都没带出来,也只能饿着肚子追赶部队。到了一个村子,他二人支起了鼓架子,张惶会弹弦子,他就唱起了西河大鼓,也引来了一些村民,之后,他二人又说了一段相声。也是很可笑,大多数村民认识他们,否则一定会把他二人当成艺人的。因为正到了快过春节的时候,家家都蒸了粘豆包,就拿给他二人。解决了饥饿问题,又带了一些村民给的干粮,使他二人迅速赶上了部队。
何迟会写相声,可他怎么会说相声呢?
原来,何迟的父亲曾从北京到郑州私立第一小学当校长,便把他叫了去。父亲很喜欢文艺,亲自演出过话剧《洋状元》等。并领他看了不少的京剧、电影、杂耍等,还写了一段快板让他唱,培养他敢于上台表演和讲话的勇气。而且,父亲还让他学说相声《对对子》。因为这个段子里有不少的对联,如:
风吹水面千层浪,
雨打沙滩万点坑。
风吹马尾千条线,
雨打羊毛一片毡。
芭蕉伸绿掌,给我给我!
荷花舒粉拳,打谁打谁?
屎壳螂撞南墙——嘎嘣——蛋儿——嗡,
癞蛤蟆跳北海——噗咚——圈儿——呱。
身为校长的父亲为何让他学说这段相声?原来是为他能够作诗打基础。但事与愿违,他不但没有学习作诗,反而在上中学时,逃学去北河沿儿听相声。当时郑州只有一对相声艺人:单松亭、郭稽东。他听了三四十段,也会说了几个段子。结果,光顾听相声了,留了两次级。几年后,因父亲生病,又回到了北京。他已经上了中学,上午上课,下午就去西单商场听相声。那时,在那里说相声的有高德明、张杰尧、绪德贵、汤金澄、朱阔泉等,他又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听的相声多了,再加上格外喜爱,于是就又演又写。即使他进了城,当上了领导,倒是不再演了,可还在创作相声。而且他创作出了诸多的好作品,如:《买猴儿》、《开会迷》、《统一病》、《今晚十点钟开始》、《逛北京》、《高人一头的人》、《似曾相识的人》、《向前(钱)看的人》、《糊涂人》、《高贵的女人》、《新局长到来之后》、《无情人终成眷属》……这些相声作品分别由马三立、张庆森(何少亭的徒弟)、王凤山、刘宝瑞、郭全宝、苏文茂、马志存、杨志刚、杨志光等表演。几乎每一个作品都引起轰动。当然,引起轰动最大的是《买猴儿》。轰动到底有多大呢?
《买猴儿》被马三立、张庆森搬上舞台后,本子于1954年11月在《沈阳日报》上发表,之后又先后在《旅大文艺》、《北京日报》、《剧本》、《中国建设》(英文版)及被翻译成俄文、英文在苏联等国的刊物上登载,各地通俗读物出版社并印刷了单行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也播放了这段相声。在当时,一段新相声被如此多的媒体刊登,而且还“出口”了,真是破了天荒。
同时,作者、演员乃至《剧本》月刊编辑部还收到了大量的读者来信,这也是产生轰动的最好证明。老舍、赵树理(笔名“王甲士”)、侯宝林等也纷纷著文,从维护讽刺文学的角度,给了《买猴儿》以高度评价。
侯宝林的文章提出正面人物是作者和听众,作者用尖锐的眼光把落后的东西揭示出来,批判它,而听众“用笑声把那些落后的东西笑得无地自容,在笑声中教育了自己和批判了落后的事物”。
老舍的文章强调“欣赏讽刺文学是我们民主精神的一种表现”。他还认为当前讽刺作品的缺点不是过火,而是还不够大胆和深刻。其原因在于作者怕受到责难,所以不敢畅所欲言。文艺应该追求真理,不应隐瞒、敷衍、粉饰。
但,好景不长.“反右”来了,“四清”来了,“文革”来了,“大右派”“封建余孽”、“现行反革命”、“毒草专家”、“修正主义分子”、“反动学术权威”,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一下子都扣在了他的头上。他倒是不畏惧,可是身体不争气。他本来患过十二指肠后壁穿孔的重症,由我国著名的泌尿科专家虞颂庭和急腹症专家吴咸中给他做的手术,当时很快就治愈了。谁知在他被关进“牛棚”后,肉体再度受到摧残,1970年,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他完全瘫痪在床,全身痉挛,彻底失去了生活自理的能力。直至1979年旧历的大年三十那天,天津市的一位领导亲自到了他住的医院,当众宣布:对何迟同志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分子”的问题予以改正;对“文革”中一切诬陷予以平反:恢复党籍,恢复原职,恢复原薪。他很激动,从内心深处迸发了一句积蓄已久的话:党啊!您的儿子终于又回到您的怀抱里来了!
而且,还写诗一首:
欣逢盛世锁眉扬,
身欲奋飞病在床。
老马嘶风为呐喊,
衰牛犁土不彷徨。
推敲好句歌红日,
结构乱弹战黑帮。
荡垢涤尘喜展望,
阳光普照耀八荒。
这就是何迟,他要继续创作,尽管他的手已经不能再握笔,可是他能口述,而他的“笔”就是天津市艺术研究所的张国贤(曾在中国文联、中国作家协会、《人民文学》编辑部工作)、天津市曲艺团的李光(曲艺词曲作家,并为多段鼓词谱曲)、艺研所的王秀勋等。仅在1979年4月至1980年4月的一年里,他就创作了相声《新局长到来之后》、《高贵的女人》等六段相声;旧体诗五、六十首;杂文六篇;回忆录四篇及艺术论文一篇。
相声长于讽刺,何迟的相声全部是讽刺型的。而且,他是以相声为武器,紧跟时代的发展来创作的。
是啊!谈到讽刺和紧跟时代的发展来创作,除了何迟,另外的一个人也可以算是典型啦。但,这件事是发生在上世纪的70年代。粉碎“四人帮”之后,他创作了一段讽刺型的相声,就是因为这段普遍受到好评的段子,他,以及他的全家,竟面临了一场人身伤害。 (陈芝利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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