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历史学家》划个弧形扔了出去,然后在黑夜里眦牙笑起来。顺手抹了一下嘴角,不是血,是口水。我想,要是这个时候,也就是在没有丁点儿星光的半夜时分,德拉库拉出现在我面前,我肯定美坏了。多么高贵勇敢、锲而不舍的一个人,哦不,是个吸血鬼。
很多年前看恐怖片《惊情四百年》,我第一次知道了吸血鬼德拉库拉,那时我就被他迷住了。伊丽莎白.科斯托娃的《历史学家》充实了我对他的想象,他在我心里丰满起来。
当然德拉库拉生前是个残忍的“刺穿者”,他在十五世纪统治瓦拉几亚的时候,刺死、烤死或射死了很多外来人和自己的子民。据说那阵儿他就拜血作乐。有关他的传说五花八门,这样的人很适合被后来人以各种名义写书立传。
伊丽莎白.科斯托娃用十年时间写成一部悬疑恐怖小说《历史学家》,五百年吸血鬼德拉库拉成为最大的噱头。不过我觉得女人不太适合写恐怖或者悬疑推理小说,包括阿加莎.克里斯蒂,她们的细腻和温情让这类小说减轻了恐惧带来的震撼效果。
科斯托娃没有冲破这种局限,她用大量的笔端描写了东欧诸国的城市和乡野风光,以及人文风情,而且情感堆积和感性情绪太多,这让我本来期待和随时准备爆发的恐惧感一点点消失,甚至有点儿不耐烦。小说缺乏严谨的逻辑性,前面大量铺垫的一些悬念,例如关于暗示德拉库拉坟墓的几本书里的“龙”图,后来都没有派上什么用场,也没有做任何交代,这让我很不满。
但这不影响我喜欢德拉库拉,一个优秀的吸血鬼。德拉库拉并不是书里的主角,他只是另几个历史学家追踪的一个目标。但我却对他印象深刻。虽然《历史学家》的字里行间对德拉库拉充满了恐惧、厌恶和抗拒。
当初德拉库拉之所以要成为吸血鬼,是因为他不愿意屈服死亡。当然,谁都不愿意死,但要成为吸血鬼是需要勇气的,除了时时承受人类用尖棍刺杀和大蒜熏跑的威胁,还要长期与黑暗和孤独相伴。但是德拉库拉选择了,为了他的理想。他不像跟他同时代的法国人、圣女贞德的战友德·莱斯男爵那样,迷恋上炼金术,希望在血里发现点金石,而把三百个儿童放血折磨至死,也不像晚他200年的匈牙利巴托里伯爵夫人那样虐待杀害了300多名少女,并快乐地喝她们的血,以保持自己永远的青春美丽。德拉库拉不这样,他“活”下来最大的理由是:“我喜欢书。”听听,多么不一般的愿望。
德拉库拉除了是一名冲锋陷阵的战士,更是一个非凡的历史学家。“我骨子里是个学者。”这是他对自己的定位。
他把诡异的几本书送给他看上的几个历史学家,为的是他们其中一个最有毅力和才华的人能够找到他,他的目的很明确:让找到他的人帮他分类他收藏了500年的几十万册奇书异典和卷轴手稿,然后依照他的指令,周游世界,继续搜集新书,从而使他的“图书馆”大大发展起来。“既然我上不了天堂,我就做个历史学家,为的是让我自己的历史永存。”就这么简单。德拉库拉也有些矫情,他又是写信又是留书地给人线索,却还派出别的吸血鬼扮作图书馆管理员设置了很多悬念迭生的障碍,非得把事情复杂化,其间也害了几个人,但是在走向理想的路上总是有一些牺牲者的,对吧?《历史学家》里并没有说吸血鬼们逮谁害谁。
德拉库拉不仅有理想,还有思想。当他有一天终于与一个叫“罗西”的历史学家面对面时 ,他说:“在我那个时代,国王要消灭制造麻烦的人,一次只能干掉一个。你们的速度快极了。比如说,把轰塌君士坦丁堡的可恶的大炮改良成你们同盟国几年前扔到日本城市的圣火,想想吧。”他的意思是说,现代人有时比他还残忍。这说明他对现代人很有意见。
德拉库拉不是一个保守的吸血鬼,他懂得跟时代紧密结合,“您看,我紧跟现代研究最佳成果的步伐——像他们说的,与时俱进。如果我弄不到已经出版的书,又马上需要它,我有时就会自己印。”看看,还有谁更比他更时尚更热爱文化?而且他还把这种热爱上升到这样一个高度:“我们共同把历史学家的工作推进到世人从未见过的境界。为历史而受难,这纯洁是无与伦比的。”
我没法儿不迷上德拉库拉。虽然他的话里话外有做作的嫌疑,但至少比较真诚。当我们生活中花哨的事情越来越多的时候,谁还像德拉库拉一样还执着地为自己的理想忠贞不渝呢?我从《历史学家》里了解了东欧历史知识和人文风情,也爱上了德拉库拉。虽然这远远不是科斯托娃的本意。我曲解了这本书,不由自主地。
“我其亲爱的、不幸的继承者……”这是德拉库拉写给那些历史学家的信的开头。而我也幻想着,有一天,我也能得到这样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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