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楼房五楼的某个房间经常在半夜时突然亮起灯。很准时。如果那时我还没睡,我就能准确地判断出那是在深夜两点。
这是个宁静的时刻,除了那盏灯,周围夜幕四合。
夜晚是没有朝代的,所以我能在黑暗中瞪着眼睛想象很久远的事情。有点儿仿古的气息。
我是夜里舍不得睡的那种人。
白天的主动意义在我这里越来越模糊,阳光下的色彩和喧嚣夸大了城市的物质性,时刻产生记忆,也时刻产生遗忘。我觉得那时候自己变得特别焦虑,焦虑的结果就是发出很多不合适宜的牢骚。
曙光里那条道每天都堵,喇叭的吵闹声此起彼伏。人们大摇大摆地从车前漫步而过,两个女人站在马路中间聊天,我嘴里嘟囔着不满的话。马路越来越宽,车速却越来越慢。我跟大辉说要是油价再长一些多好,大辉说我有病,她说油价再高车也不会少,现代人的消费就像买曙光里的低价货一样,花出去多少就觉得赚回来多少。
游泳馆里的人还是不少。一对年轻男女占住一个角落搂个没完,所以那个泳道特别清净。其他地方人员拥挤,漂白粉的味道混合着人们的叫喊声把空间分割得面目全非。永远有人把冲水间当成澡堂子,占住一个水龙头就不挪地方。
傍晚去吃饭。付帐的人和等候就餐的人一样都在排队。有人在吆五喝六地斗酒,也有人像吃西餐一样细嚼慢咽。一个男人和银台小姐吵起来,神情特别耀武扬威,他觉得人家多收了他的钱,他惟恐天下不知地嚷嚷:我有的是钱,但多一分钱都不给你。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太小,所以人与人之间的疏离在加大。从冲动、忧虑到“与我无关”的平静。就像白天和黑夜一样,被不同的时空占据,互不来往。
而黑夜能够让人稍安毋躁,简单梳理一下“距离”和“批判”。
我不知道还有谁会在深夜不睡,不睡的时候会不会想起原来以为忘记了的事情。我只是觉得我自己,白天常常眯着一双瞌睡眼,到了夜晚,忽然像是抓住了某种理想的尾巴,兴奋而光鲜。
昨晚半夜两点,对楼的灯光准时亮起来。我听到了细碎的吵架声,没有人影,只有光亮。我不由自主地微笑,觉得有意思。这是古老而朴素的一种感觉。我喜欢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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