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总是怀旧，割舍不断的亲情常常带入我的梦境里……儿时的打逗还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兄弟伴随我母亲，鼻梁上架着一副深度眼镜，个子比我高，虽然我比他大三岁，可他长得比我壮得多，看上去好像比我大。

1988年7月2日似乎还在眼前……记得那天我下班很早就回到了家，身体有些疲惫，或许天气太热，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像有事儿似的七上八下，我缓慢地上了楼，刚进门看到妻子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下，半天哽咽着说：“新疆来电报，金昇病危。”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大脑“嗡”的一声，随之瘫在了沙发上。难怪今天心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儿！或许这就是血缘之间的心灵感应吧！我兄弟怎么了？我焦急万分！妻子快速为我准备好动身的一切，这一夜我无法入眠，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而我心急如焚！不祥的征兆涌入我的脑海：刚满四十岁，我唯一的兄弟，哥马上就来到你的身边！晨曦的天空还阴沉着，而我却已经踏上了前往新疆的列车……

列车的轰鸣划破了黎明，一幕幕往事回荡在我的心头，1966年，兄弟还不满十八岁，青春年华，河西体育场经常有他踢球的身影，就在这年冬季祖国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支援边疆建设，兄弟为响应祖国的号召第一个到街道报了名，去“新疆建设兵团”。临走那天，我和父母送他，还有街里的不少男女知青，知青队伍里，他们都穿着新发的军绿色棉袄，胸佩大红花，我看着弟弟精神蓬勃，神采奕奕，好像一下子长大了。整个火车站送的人，走的人，人潮涌动。

虽然后来国家对支边青年有宽松的政策，可以回津，而兄弟夫妇在那里坚守、实践他们为建设祖国的边疆贡献自己一生的诺言。在那个年代，由于工资低，路途遥远，回津探亲相当困难，兄弟支边二十多年来从没回津和父母过一次团圆年，在这漫长的年月里，他们仅回津三四次，包括他们结婚，来津看病，一直到后来母亲病故，我清楚记得1970年探亲回津，由于新疆气候寒冷，比天津冷得时间长，由于工作劳累，兄弟不仅血压高还患有肾炎。下了火车到家两腿肿得很厉害，转天就住院了，这次探亲基本是在医院度过的。那次父母和我看到兄弟的样子都很心痛，由于家庭经济条件有限，探亲假已过，病情稍有好转他就急匆匆回去了。

1985年5月，母亲瘫痪五年而病危，兄弟得知消息急匆匆赶回天津看母亲，他回来第二天母亲就过世了。兄弟为母亲洁身为母亲穿衣，为母亲叩头尽孝，痛哭不已。列车上的我疲惫与痛苦交织在一起，满腹的往事一幕幕展现在眼前。

火车奔驰在旷野上，我心急如焚，真想立刻飞到兄弟面前，火车终于到站，顾不得浑身疲惫，我急匆匆赶往医院，映入我眼帘的是亲兄弟安静地躺在那里。我扑上前大声呼喊：“金昇，哥哥看你来了。”泪流满面的我强忍悲痛想抹去忍不住的泪水，好仔细看看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啊！此刻兄弟那双睁大的眼睛已失去光泽，但他仍然使劲睁着。他是在等待亲人的到来，想见哥哥最后一面。而这时我听到兄弟身旁的呼吸机声响逐渐微小，兄弟的瞳孔已放大。瞬间兄弟那一丝体温随之散去。我拼命呼喊：“兄弟啊，你不能走！你还不满40岁。”远道而来的我和唯一的兄弟瞬间阴阳相隔。我痛苦万分，无法自制。软弱的身躯已经无法支撑，坠入痛苦之中。看到我那幼小的侄儿，还有痛苦的弟妹，我心酸难忍。我暗自发誓，一定把他们接回天津，让他们依偎在亲人的身旁，让兄弟之灵得以宽慰。处理完兄弟的丧事，我并没久留，更没心思观赏新疆那独特而美丽的风光。

回到天津，天空阴沉沉地下着小雨，似乎和我心情一样沉甸甸的。回来后经过一年的努力奔波，在表兄的帮助下，我为兄弟的家人找到了接收单位，并把父母留下的独单给了他们。从南站拖回全部家具为他们安置好，为侄子就近上学联系妥当。我这颗心终于坦然了，完成了我做哥哥的承诺。

如今我已经是满头白发，每当回想起我唯一的兄弟英年早逝，病故他乡，仍然给我留下挥之不去的痛。所有的天津知青，为了祖国边疆建设，他们用一生的诺言去完结一个美好的目标，他们背井离乡，把伤痛化为力量，全心奉献国家。无论是快乐，无论是悲伤，无论是离别，无论是死亡，那都是生命意义的诠释，是最美的生命图腾。（文/贾金铭）

原文出处：http://epaper.tianjinwe.com/mrxb/mrxb/2012-06/10/content_6686884.htm